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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一度的职称评定正在进行,本报接连接到一些教师投诉:为评职称,掏钱在一本杂志上发表了论文,却突然发现不顶用。
这本名为《创新教育》的月刊每月15日出版,其“河南工作站”设在省政府4号楼,杂志上清楚地标注了国际、国内刊号和邮发代号,最新一期上标注为“总第155期”;杂志设有网站,并声明严禁假冒,杂志给老师们发表论文之后,还提供有样刊和证书——这么有模有样的杂志会有假吗?
记者在调查中很快发现,这本杂志是不折不扣的山寨货,专做职称论文的生意,每篇要价400~600元。而因为评职称的压力,不少人都上了它的当,一些地方因需求量大甚至有人专门为杂志做代理。
教师投诉掏钱发论文遇上假杂志
“为了评职称,我和同事花钱在杂志上发表了论文,谁知杂志竟是假的,不顶用!”前几天,本报接到读者张女士的投诉。
张女士今年28岁,是郑州某职业学校的数学教师。她说,因为今年要评中级职称,她很为论文的事儿犯愁。上学期,经人介绍,她和同事一起交钱在《创新教育》杂志上联合署名发表了两篇论文。不料,本月初申报职称填表时,学校人事部门的老师告诉她,不少老师提供的都是这本杂志,但经多方查询,这本杂志是假的。
“人家杂志有刊号,有网站,还给我们发有论文发表证书,咋能是假的?”张女士无论如何也不相信,但她自己做了一番调查后,发现杂志果真有问题。
张女士提供了今年第5期《创新教育》。记者看到,这期杂志上小张和同事联合署名发了两篇文章,只是署名顺序颠倒了一下。“一个人掏了500元,经手人说,这样等于掏一篇的钱,发两篇稿。”张女士说。不仅如此,杂志社还为她提供了“论文发表证书”——证书打印在一张粉红色的精品纸上,不仅注有作者姓名、单位,论文名称、发表时间,还注明了杂志的全国统一刊号、国际标准刊号、查询网址等,并盖有“创新教育编辑部”的大红印章。
无独有偶,新郑某中学的几位教师也向本报反映:学校有人专门为《创新教育》杂志拉生意,只要交400元钱就能发表论文。为了评职称用,不少老师都交了钱。“这本杂志发表的全是全省各地老师的文章,一看就是交钱的。杂志社这样做合适吗?”
实地暗访业务较多正考虑招代理
《创新教育》第7期杂志上印有其“河南工作站”的电话。网上搜索显示,其地址在“郑州市政一街省政府4号楼”,负责人是“贺老师”。
从前天开始,记者以新郑市某校老师的名义多次拨通该电话,约见“贺老师”。但贺老师一直以在外工作为由,推掉记者的请求。他在电话中告诉记者,办公地址正是“省政府4号楼”。
昨天上午,记者直接来到省政府4号楼。该楼在距省政府不远的一个小道中,外观陈旧,门口挂满各种牌子。但转遍整个楼,记者未看到任何有关《创新教育》的标牌。听说找《创新教育》,有人告诉记者在206室。
上午11时许,记者终于在206室门前等来了一年轻男子。说明来意,该男子热情地把记者迎进室内。十来平方米的办公室内,摆着两张老式办公桌。
该男子自称姓王。他说,贺老师是工作站的负责人,“但我俩的办公桌面对面,有事情跟我谈也一样”。见记者手持《创新教育》杂志,王某多次问记者:“这是谁给你的?”
“同事的同学拿到的,他们托我来一趟,问问怎么能尽快发表几篇论文。”
“通过杂志上的邮箱,直接把文章发过来。把你的电话和学校留下,我们会考虑选用的。”正好有他人来办事,王某说话很有分寸。
待来人走后,王某说:“很多老师发表文章都是通过熟人介绍来的,刊登一篇2200字左右的论文一般需要五六百元。”记者询问能否优惠。“都是年轻人,给你说个实话,一篇最少400元。”王某说。
王某叮嘱记者,要尽快将论文交来,他还主动拿出两本最新的《创新教育》,要记者拿回去给同事传阅。
“听贺老师说,杂志社在新郑已经有代理人了?”临走时,记者问王某。王某回答,新郑因为稿子比较多已经有人做代理了。“省内还有好多地方有人想做代理的,我们还在考虑中。”记者问能否做代理,王某说:“等下次你来了再说吧,顺便跟贺老师见个面。”
主办单位子虚乌有
《创新教育》杂志和网站上都注明,主管单位是北京市科学技术研究院,主办单位是北京市科学教育研究所。
但在北京市科学技术研究院的官网上,无论“院下属机构”还是众多的“院报院刊”中,都找不到有关《创新教育》的信息。该院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在电话中表示:“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杂志。”
至于“北京市科学教育研究所”,无论从网上还是通过北京的114均查不到此单位。
网站千元即可搞定
采访中,张女士告诉记者,当初她没有怀疑杂志的真伪,是因为觉得“人家出的有杂志,还办的有网站,还能有假?”——和她一样,不少老师都认为,网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建的。
在《创新教育》杂志的网站上,有这样的声明:“发现有假冒创新教育网者,将依法追究责任。”但记者发现,网站上并无公安部门规定的ICP备案标志。
记者联系到了为《创新教育》制作网站的郑州某信息技术有限公司。听说记者“要做一个像《创新教育》那样的网站”,一名李姓工作人员表示:“很简单,800块钱。”他说,再加上申请网站域名的钱,也不过1000元左右,“用起来也很简单,你自己可以随时上传、更新内容”。
论文作者遍布全省
在调查中记者发现,该杂志几乎是为教师们度身打造的——以第5期杂志为例,64页的内文中,前6页和最后两页刊登了几篇摘录文章。而第5页上的一篇《高考腐败与加分无关》一文,竟然抄到了本报编辑岳建国头上。看到该杂志,这位编辑只有摇头。
剩余的56页,有6页是“名校巡礼”栏目,刊登了郑州、灵宝、鹤壁等4所学校的“报道”,其余50页,一页一篇论文。记者注意到,论文作者除极少数为外省人员,其他作者遍布全省各地的学校,从高校到幼儿园,其中超过90%是中小学教师。
第7期、第10期杂志与第5期情况大同小异。作者来源集中在郑州市及中牟县、荥阳市、新郑市,洛阳市、商丘市、林州市、永城市、安阳县、新安县等地。
“作者”诉苦无暇撰文更难正常发表
经过反复核实,昨天,郑州市金水区新闻出版局有关工作人员表示:《创新教育》是本假杂志。省新闻出版局报刊处有关负责人表示,即使是合法报刊,在河南设立记者站、工作站也必须经省新闻出版局批准,《创新教育》的“河南工作站”是非法设立的。
“老师整天忙于备课、上课、改作业,很少有空闲去写论文。”新郑一名中学老师说,他曾利用整整一个暑假,在家写出一篇自认为水平较高的论文,“但传给一个教育杂志社快1年了,到现在也没见发表”。于是,听说掏钱可以发论文,大家都争先恐后。
采访中,很多教师提出,想评职称,论文是个硬条件。但因工作性质所限,绝大多数教师根本无法完成这个任务。记者从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的官方网站上了解到,河南省中小学教师职称评审条件中确有规定:无论城市还是农村学校教师,在评定中学一级或小学高级教师职称或中学高级教师时,对其“教育教学水平和工作业绩”的要求中均要求必须讲过优质课,或者在CN刊物上发表过论文(或在市以上教育部门组织的教科研活动中交流论文并获奖)。
采访过程中,省新闻出版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表示,每年都有不少人为了评职称,托他们找门路发表论文,许多都是中小学教师。“教师教好学就行了,为啥一定要发论文才能评职称?”这位工作人员说,据他了解,大学还有学报,能发中小学教师论文的杂志真的很少,“太难为他们了”,在不少领域,掏钱发论文已不是秘密。(□